伪格林

跳票战线不跳票了那我还叫它什么?

【敦芥】流光


突然周末双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chapter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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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的手艺有点一言难尽。中岛敦的背上打了麻醉,感觉不到他的手稳不稳,只是这花费的时间实在是长,麻醉都快过效了芥川还在那一副讳莫如深的神情搞着他的大制作。中岛敦一开始以为这是在誉一卷《金刚经》,结果现在看来怕不是在默《战争与和平》。

他回头看芥川,也不是刚开始那幅写意花鸟的潇洒样子,长时间的“艺术创作”显然劳心劳力,相较之下他这个趴着不动的人在那喊苦喊累就会显得分外矫情,于是他也就没抱怨什么,只是在又隐隐感到背部疼痛的时候提醒一句“麻醉过效了”。

就这还要被芥川鄙夷的眼神对着,冷声道“怎么,你那大变畜生的能力连这点疼都扛不住?”。

中岛敦立马就想贫一句“大变畜生那能力是跟你在床上的被动技能哪儿能在外面乱用”,可这话显然不能再乱说乱想了,于是换了句“我的异能不是给你节约麻醉用的。”

沉默在一瞬间蔓延。

这话一说出来他就愣了。他说这句话本来就只是存了个贫嘴的心,没什么别的意思,可就因为刚刚在脑里转了一个挺伤感的念头,这句话出了口语气便重了,听起来没了什么玩笑的味儿,反倒像是在——划清界限。

芥川顿了顿,没说什么,回身拿了一管麻醉针给他打了进去。

行吧,叫你贫。中岛敦心道,贫不死你。

一旁基本上是睡了一觉的店主随着清晨的鸟鸣渐渐转醒,见到他俩还在那为艺术献身差点没惊掉了下巴。他自认是个见多识广心坚如磐的社会人,却也没有见过一对同性情侣能骚包地纹一个晚上的身,这是要干嘛?再现《清明上河图》吗?

他好奇地凑上去看,一看,更懵了。

中岛敦觑着他的神色,只见店主一副目睹了太阳从西边升起的表情,心里一咯噔,忙问:“纹了什么?”

店主被这么一问更懵了,心道这么大一个艺术工程你连工程内容都不知道啊,这纹身可基本上就是一辈子的事了,现在的小年轻能不能靠点谱了。

他对上中岛敦懵懂无知的眼神,回以更为懵懂无知的眼神,不甚确定地说:“后、后现代主义……?”

有那么一瞬间期待是首长篇情诗的中岛敦傻眼了,这算什么,人体刺青不是这么个梗啊!他还来不及问清楚芥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就觉得背部传来一阵撕裂了麻醉屏障的疼痛传了过来。

芥川的手终于抖得连被麻了大半宿的中岛敦都感觉到出来,一个晚上这么握着个不怎么熟练的器械,这之前也不知道鬼任务没怎么捱过枕,就算年轻人身体还是撑得住的,可意识多少还是散了些,做这种细工最要不得精神不振,他的墨针扎下去已经让刚补了针麻药的中岛敦开始疼的冒冷汗,一旁的店主看着就觉得血腥。

“芥川你好了没……”中岛敦倒吸了一口冷气,咬牙道:“差不多就够了吧!”

“再等一等,”芥川的眼里布着血丝,“很快了,很快……就结束了。”

中岛敦扛着疼又不知道熬了多久,直到听到墨针被扔回托盘时发出的金属脆响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挣扎着爬起来想看看自己的背后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光景,遭了那么久的罪他想至少遭个明白。谁知却被芥川忽然就不分轻重地摁住了肩膀。

那力气是用了死劲的,中岛敦吃疼不敢动了,只回头见到芥川近乎狰狞的表情,用另一只手够到了绷带,迅速在他背上紧紧地缠上了一圈又一圈。

“不许看,”芥川的眼圈被熬红了,一句话里还隐隐带着点像是感冒时沙哑,“在这个纱布能拆下来之前,不许看。”

这个要求听起来像是娇羞的情儿不让人看情书,非得让人回去以后再细细品味。可芥川不是这样的,那语气里没有含羞,那动作里没有欲拒还迎,反倒是让中岛敦琢磨出了几分狠戾的味道,像是若他非得现在看个明白,芥川能现在就把他的手脚给卸了似的。

纹都纹了,不好奇是假的,但非得现在知道是什么也不至于,于是中岛敦也不坚持了。可芥川还没放心,等他起了身之后又上前了一步,几乎是揪着中岛敦的领子厉声道:“对我发誓!发誓你在这之前绝不看!”

“我发誓。”中岛敦觉得挺有意思,一个纹身而已,不过留作纪念,这要绷带要完全拆下来至少要两个星期,若是对阵起来运气不好搞不好两个人都战场上见了,一个纹身纹了什么,他还真没多在意。

他的神情坦荡,芥川也像是信了,放下他的衣领,收起了刚刚忽然外放的情绪,一言不发,就那么站了一会儿,像是完成某种仪式样的,随后径直走了出去。

皮鞋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说不上很大,但因为此时很静——那个店主都像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的沙发上充当家具,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顺着地面,如电流般传导到中岛敦所站立的这块空间,顺着神经元,逐层传递,抵达神经中枢,被处理为声音,最终在他脑内响起,振耳发聩。

这并不是中岛敦第一次目送芥川远去,却没由来的觉得这是最后一次。分明不久后就很可能兵刃相见,到时候的目送便是送去最远最远的远方,可那种感觉却格外强烈,强烈地让中岛敦差点冲出一句“你要去哪里”?

最后,中岛敦把这个感觉归咎于自己潜意识里觉得认为如果两人来真的,自己可能还是打不过芥川的,到时候目送的人应该是芥川而不是自己。

又或者是觉得自己可能到底是心软的,如果硬要死一个,那还是他自己走这条黄泉路来的划算,芥川造孽太多,下了黄泉还不是得被那些冤魂生吞活剥,而他中岛敦虽然也有些对不起的人,但总归是朋友多过敌人,不至于入了地狱,让芥川少在地狱遭几十年的罪,自己先去天国过着舒服日子,这比买卖也的确是值的。

明明已经拿着怪力乱神安慰自己了,中岛敦也是个骨子里的悲观主义者,想到最后好死不死,又忽然想到,哦,原来他和芥川就算是死后也去不了一个地儿的。

天国是个什么所在没人弄的清楚,那就当做没有,死了就得去投胎,他这辈子人好点儿背估计能给下辈子攒不少功德。芥川呢?不投个畜生道才怪,哦,也可能真不投,就他那样的,阎王不让去投胎,魂魄拘在十八层地狱里永生永世地受刑也能算合理。

中岛敦不禁想到,那首艳诗放在他俩身上还真是绝了,就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

他们竟也真的只能两处茫茫皆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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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岛敦最终还是搬回了侦探社。大战在即,就算是人员召集也显然是这样更合理,中岛敦也没什么好说的,把东西大致收了一下就搬了回去。

那套房子的租金还交着,想着这一趟下来如果没死就再住回来,死了那也先让与谢野晶子用他死后的抚恤金把这套房供着,芥川如果还有这个意思就回来住,不回来就算了。他又想了想芥川那高级住宅,觉得真要芥川抛弃他那顶好的房子也不太可能,可既然芥川财大气粗,多买这一套也没什么。左右纹身都纹上了,芥川这辈子都别想忘了他中岛敦,说不准他死后有哪天芥川能突发奇想来那房子里睹物思人一番。

这些计划自然是不能现在跟与谢野晶子说的,他全部写在了武侦社之前发的遗书纸里。来日谁糊里糊涂地交代在哪儿了,其他社员还能帮忙了一了未完的心愿。

这纸江户川乱步和谷琦兄妹都没写,前者说自己死不了,就算死了他的那些心愿也不是这一屋子凡人能完成的;谷琦兄妹好说,活着死了都是两人一起的,连遗憾都不会剩点。

宫泽贤治嘱咐他们照顾自己家乡的牛,把遗书纸折了个千纸鹤摆在桌子上;与谢野晶子表示她不干那么婆婆妈妈的事儿。

国木田独步的遗书写在了自己的手帐里,社长说自己一生得这几年与诸位相知相扶持已再无遗憾,太宰治从房间里拉出了一车的遗书,一脸兴奋地说等他死后侦探社一年內都没有时间处理其他文书了。

到了最后,中规中矩地在桌子上摆了遗书的只有中岛敦和镜花。镜花还分外耿直,回头就报出了她那张遗书上写的每年扫坟时要的菜单。

多正经严肃的一件事儿,被侦探社这群没心没肺的神经病弄得一点气氛也没有了。中岛敦不知道是该为社友看开生死的豁达喝彩,还是该为社友没一个正常人而感伤。

按照计划,先由皆本津生那边发动进攻。忌惮着他那领先世界科技水平的核爆异能,黑手党首先采用的一定是人海战术,用那些死了也没多大影响的底层人员去用人数压制,异能绝对不是无限制的,只要豁的出去,搞定一个皆本津生和他身边的残兵败将的确不是问题。

而武侦剩下的少数精锐就定不会让他们折在那种不讲道理的异能里,武侦的主战场,就是和黑手党那些正牌异能者的决战。

以一敌二的黑手党绝对不可能主动出击,对抗武侦主要也只能打保卫战。要紧的还是黑手党那边的防卫配置,前一段时间黑手党玩命地扩建改造总部和各分部建筑,就是忌惮着太宰治和镜花这一老一小两个反水的混账会凭借对黑手党地形的熟悉长驱而去,尤其是太宰治那个老混账可能凭着地形就连攻守配备都给猜出来,他们不得不变。

小半个星期过去,皆本津生开始行动,武侦则没有半点动静,黑手党看不出这是他们联手后的计划还是单纯的作壁上观,只能按照武侦所设想的那样投入底层人员俗称弃子跟那群人硬拼。只不过皆本津生毕竟不是个傻子,不会真的任劳任怨给武侦当探路石随便让黑手党车轮,消息一传来就是这个他这个首领行踪诡异,他的部下在前面挡着大部队,他总是冷不抽地跑出来来个区域轰炸后就立马跑,放风筝样的不让任何人抓到他所谓的“异能极限值”。

这种游击作战可以让他自己保命,但是对黑手党的削弱也会很有限。武侦听说这个也没什么反应,意料之内的事而已,他们要做的事没什么变化,耐心等待,伺机而动。

那边的前哨站都打了两个星期,皆本津生忙着CD流的时候,他那群盟友甚至还约着去了温泉,说是可能以后就要没机会了,让社员全体一起制造一下美好的回忆。实则就是江户川乱步之前在传单上看到了温泉蛋有些眼馋,就闹着社长满足他的“临刑遗愿”。

大侦探的耍赖总是有用的,而且现在原地耗着等消息除了增加以国木田独步为代表的人的心理压力以外,根本没有一点用处。社长点了头,这些大战在即的人就真的风风火火地跑去泡温泉了。

中岛敦对这个决定感到震惊,可真到了那里被一群人忽悠着忽悠着也就放开了,半天过去就和众男同事们约了一起泡温泉。

在更衣间换衣服时,他特意慢了几步,等人都走了他才慢腾腾地脱掉上衣。他背上的纱布早就拆了,但这些日子里他也没去看,战前是要调整心态的,他怕自己看到芥川纹的东西后连玲珑塔都镇不住他躁动的心,干脆眼不见心为净。现下要泡温泉,虽然他觉得店主口中的后现代艺术应该是指芥川拿他的背乱涂鸦了,可也不想在被看见纹身后扯谎,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决定去旁边的单人澡间。

他这边刚剥了个上衣,就听见柜门后面穿出了声响,他一哆嗦,只见太宰治从柜子后绕了出来,指甲还拎着一条长长的绷带,显然是解绷带解得太久,被一个人落这了。

“太宰先——”

“谁纹的。”

中岛敦心里一咯噔,立马回答是自己纹着玩的,看向太宰治的眼里,只觉得像是傍晚时分的暴风雨,分明应该是靓丽的颜色,却又黑沉沉的压低了整片天幕。

“红叶姐和镜花的关系太近一定已经在森鸥外监视下,中也没有理由背叛组织,黑蜥蜴的权限不够高,”太宰治的声音和他的思维一般,像是严密咬合的齿轮,准确而冷漠,“是芥川对吗。”

太宰治能猜到什么其实算不上多意外的事,中岛敦甚至想过这就是他们师徒之间的暗语之类的东西。可太宰治一席话里面只有一个词揪住了他整颗心脏。

背叛。

他说芥川背叛了什么?

血液在一瞬间不要命地回流,早已愈合的伤口忽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像是回到了纹身的那一天,只是这次没有麻醉剂,没有任何手法可言,被烫红的墨针刺进了他的血肉之中,然后迅速攒成一个铁藜,扎根在那一条向心脏供血的动脉壁上。

“你自己去看。”太宰治说,“他留给你的,”

中岛敦夺门而出,也不顾光裸的上半身,不顾走廊上朝他投来诧异诧异目光的人,穿过楼道,穿过回廊,穿过小径,冲向了大堂门口那一面巨大的落地窗。

他的手扶上那面镜子,剧烈运动后的灼热呼吸让他的肺部像被烧着了一样,可真的站到了这一面镜子前,他又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只能缓慢地、沉重地强迫自己转身背对镜子,回头。

他害怕他猜中了。

可正如他所总结的,他这一辈子,点儿背到家了,他想要什么,就得不到什么,他怕什么,却总是像有个专和他作对的小鬼往他身上扔什么。

他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背。花花绿绿,毫无美感可言。

所有的只是点、线、和叉。有规律分布的绿点,像被重点标识的叉,散落在一条条交接成建筑平面图的线段周围。

有些红叉被备注了名字,比如中原中也,比如梶井基次郎,比如森鸥外。

那是港黑的攻防图。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模糊着,比他曾几何时在芥川眼里看到的眼泪还要更为凶猛,他的哭嚎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压的住,像是心脉的血,刺穿了,就是无力回天。

太宰治跟了过来,看着他的部下在地上发出的凄厉哭声,狼狈、绝望、一事无成,跟当年那个孩子在答应他加入黑手党后的哀嚎穿过了时光的荏苒交叠在了一起,而他发现自己依旧谁也救不了。

最后看到地是中岛敦伸手穿过肩膀,像是要把自己搂做一团的姿势,将手指,盖在了他背上唯一能看做是留言的字上面。

他覆在字上面的力道很轻,而越过字迹触碰到皮肤的指尖却猛然立了起来,将整个手背弯成了一个陡峭的弧度,不长的指甲深深地陷进皮肤里,像是要把那一块字迹连皮带肉地剥下来,缺又不舍得弄脏了那字迹半分。

那不是落款,也不是情话。

弯弯曲曲,跟蚯蚓一样的字,疲累到了极点,却硬是要写下的字。

中岛敦还记得芥川当时告诉他,很快就结束了。

如今想想,就连那句话也是谎言。如果真的结束了。为什么还要叮嘱他——

不要死。






*终于写到这里我还是要瞎扯两句。整篇文章其实都是某一天我觉得未成人纹身更带感,而我有一个能让他更带感的脑洞,于是撑着写了这篇文章,结局已定,不要问我是什么,怕剧透,he还是be也不好衡量。(当然我说未成年人纹身带感那句话是指二次元!!!小姑娘家家纹个屁身!!冰肌玉骨别给弄得中岛敦那样花红柳绿的!!)

还有就是整篇文的氛围,的确,是压抑的,和我一直以来的文风有所出入。但是我对这篇文的构想和情节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改变。谢谢某些读者的私信观感,但我不是真的棉花糖机,您想要糖就能产的,还请谅解,本文走向不会有变,好聚好散是种修养,请别再因为这件事情私信了。

*最后,我爆章爆肝爆字数,视作业如粪土地爱着你们!你们还不亲亲抱抱举高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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